第 83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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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3 章
她穿了一身碧色的裙子, 裙擺像荷葉一般堆疊，走起路來輕盈飄逸，襯得膚色愈白, 荷露似的清透。
那雙清澈的眼眸在他們兩人之間轉過, 微微瞇起, 暗含揣摩的意味。
葉知微說:“好巧, 你們一起來了。”
兩人同時起身，飛快地看了眼對方，又立刻移開, 好像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想給, 頗是厭煩彼此的模樣。
“微微。”
“葉姑娘。”
兩聲疊在一起, 葉知微目不斜視看著前廳主位後高高掛起的歲寒三友圖, 沈吟著:“嗯……”
裴煜剛要開口, 就聽一旁的沈硯川道:“葉姑娘，昨日見姑娘衣衫單薄，如今天氣漸涼, 萬望保重身體，切勿著涼了。我這裏有一個朱漆描金的銅鎏手爐, 是江南名匠所制, 專門拿來送給姑娘，天冷時也可以暖一暖手。”
他讓隨從捧了盒子過來，遞到葉知微面前。
葉知微:“沈公子, 這個……”
她還沒想好說辭，裴煜忽然道:“天氣的確是涼了, 再過半個月估計聖上又要舉行秋獵會, 屆時會邀請城中五品及五品以上的官員前去，家眷也可以同行, 到時候我帶你去騎馬。”
騎馬這個事當然比手爐要有趣得多。
她眼前一亮，忙點頭:“好呀！”
裴煜揚起唇角，輕笑道:“這幾天風冷，我給你帶了披風，是今年除夕宮裏賞的，說是用的銀狐毛，最能抵禦寒風，等秋獵的時候你就可以穿這個了。”
沈硯川冷冷瞥了他一眼。
葉知微有些為難道:“既然是宮裏賞給侯府的，我怎麽敢收？這太貴重了，要不還是給秦姨母……”
裴煜看她猶豫，連忙說:“不用，是母親專門找出來讓我給你的，你收下就好，還有一些脂粉釵環……”
葉知微“哦”了一聲，擡眸笑道：“那你替我謝謝姨母。”
裴煜認真點頭，卻又聽她對沈硯川說：“沈公子，之前你說想多要一些香丸，我已經做好了。”
她對廳外喊了一聲，秋芷便走了進來，對沈硯川奉上一個檀木盒子。
他莞爾一笑，不等隨從去接，便親自雙手捧過，視線又有意無意地掠過裴煜，柔聲道：“有勞姑娘，還勞煩姑娘記掛。”
見他收了，葉知微才向秋芷遞了個眼色，秋芷將那裝有手爐的盒子從隨從手中取過。
當著裴煜的面收下他送的東西，他當然很高興。只是一來一回之間兩不相欠，太過客氣就意味著兩個人太過分明，事事不願虧欠，終究不能更近一步。
可惜他還未想清背後這些彎彎繞繞，只認為她還記著他的事，心下柔軟，唇邊笑意溫煦。
【愛意值+10】
果然，這樣他便覺得自己勝過了裴煜。
而裴煜在旁聽著，忍不住咬了咬牙，覺得“記掛”兩個字真是刺耳得厲害，這人怎麽自我感覺這麽良好，誰還記掛他了？
他的語氣涼颼颼的：“沈公子知道麻煩就好，香丸制作繁瑣，微微平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，公子以後還是去店鋪裏買吧，那裏種類多，夠你挑的。”
沈硯川不慍不火道：“店鋪裏的種類雖多，但都不及這些，經文裏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，我也只需要葉姑娘做的這些就夠了。”
這說的是香丸嗎？
裴煜聽出他的言外之意，不由冷笑道：“沈公子家裏又不缺香品，價格如此昂貴的拂手香佩說送就送，何必還麻煩別人啊。哦，聽說那香佩的氣味是安樂公主最喜歡的，但很可惜，微微不太喜歡濃香。”
他忽然提到安樂公主，葉知微和沈硯川都楞了一下。
沈硯川眸光輕閃，隱約覺得他這話含有某種深意，心頭微妙地顫動。
“原來如此，這是公主喜歡的嗎？”葉知微忽然開口，她有點慚愧地嘆了口氣，“對不起呀沈公子，我不知道這香佩如此珍貴，還說它味道太重，是我沒見識了。”
“不是——”沈硯川下意識地反駁，但當時他送那香佩給她，又確實存了些對公主的懷念，只是不知裴煜是如何察覺的，他蹙了蹙眉，低聲道，“個人喜好不同，所以我說了，會給你帶更好的。”
他說完這話，見葉知微神色如常，並沒覺得有什麽問題，悄悄松了口氣，擡眸對上裴煜幽深的雙眼。
那眼神令沈硯川心中一沈。
……他是知道些什麽嗎？
從白家出來，兩人一前一後走出白府大門，臉色都不怎麽好看。
裴煜快步走到馬車前，忽聽身後傳來清冷的聲音：“少將軍。”
他回過頭，見沈硯川站在不遠處看自己，那目光雖然沈靜，卻隱含著鋒芒。
“沈公子有何指教？”
他走上前來，白衣如雪，風姿卓然，本是翩翩公子，語氣卻冰冷：“少將軍今日是何用意？”
裴煜轉過身來，背倚著馬車，雙手環胸站著。
“我來送禮的，沈公子看不出來嗎？”
“宮中賞賜的銀狐披風一件可抵千金，少將軍送她如此貴重之物，恐怕不是送禮這麽簡單吧？”
沈硯川聲音一頓，抿唇道：“我已向白家求親，願娶葉姑娘為妻，她既視你為兄長，我又不會斷了你們多年兄妹之情，自會竭盡全力愛護她，絕不辜負，還請少將軍放心。”
裴煜冷眼看了他半晌，忽然一笑，“對不住啊沈公子，我並非說公子是喜新厭舊的涼薄之徒，只是她對我太重要了，別人誰來我都不能放心。”
沈硯川望著他，眸色似冰雪。
“無論是誰都不行，唯有少將軍自己才最放心，是這個意思嗎？”
裴煜歪著頭裝模做樣思考了一下，笑道：“沈公子果然聰明。”
他的聲音淡漠：“如此說來，少將軍是要與我爭她嗎？”
“選擇誰是微微說了算，沈公子未免有些自以為是了吧？”他微笑著說，眉梢攜了絲諷意。
沈硯川的眼眸中有一抹厲色劃過，凝眸與他對視片刻，睫毛輕顫，面色冷淡地移開了視線，也不與他道別，亦無任何禮節，就這樣擦肩而過。
他從裴煜身邊走過，忽聽他低聲道：“你因何在意她，你自己最是清楚。”
沈硯川的腳步略頓，接著又擡起，淡然道：“無論當初是何原因，我現在都心悅於她。”
他背影離去，登上了沈家的馬車，蹄聲響起，那車馬揚塵而去，裴煜眼眸中有晦澀情緒卷起又落下，輕嗤一聲，似是對早已離開的沈硯川說，又似是自己說：“……心悅於她的又不止你一人。”
他心裏煩亂，正要轉身上馬車，身後又傳來腳步聲，他回過頭，果然看到葉知微走了出來，她腳步輕快地躍下臺階，三步並兩步跳到他的面前，腳下一個沒站穩，眼看著就要摔倒。
裴煜連忙扶住她，道：“你怎麽出來了？”
她拽著他的衣袖，左右看了看，見四下沒有閑人經過，於是拖著他上了馬車。
簾子放下，裴煜頓時覺得緊張，耳尖滾燙，說話也結巴起來：“到、到車裏做、做什麽？”
葉知微坐下，盈盈笑道：“你怎麽還送舅舅一套那麽貴重的瑪瑙茶盞，也是宮裏賞的？”
“沒有，那個是前年鎮國公送的，”他小聲說，“反正我們也不用，還不如送給你舅舅，他用的多吧。”
她拉著他的手臂問：“裴哥哥上次說要幫我，是不是想到什麽辦法了？”
她稍稍向他傾身，一陣清幽的香氣襲來，絲絲縷縷結成網包裹住他，裴煜一時慌亂，往後挪了挪，道：“有、有辦法……”
她又往前挪了一分，好像十分好奇道：“什麽辦法？”
嬌媚明艷的臉近在咫尺，她離他不過一拳的距離，身上的暖香在狹窄的空間內徘徊，太近了，近到他只要擡手就能將她攬進懷裏，近到他只要低頭就能如夢境那樣吻上她嫣紅水潤的嘴唇。
他腦子有點迷糊。
……什麽辦法來著？哦，對了。
“我想……”
睫毛如蝶翼般輕動，她似乎又不想聽他說那些了，不等他說完就打斷道：“裴哥哥，你送我這樣貴重的東西，我都不知該如何謝你，你想要什麽謝禮嗎？”
裴煜略微清醒了點，想到她給沈硯川的回禮，那些綺念稍散，心裏又不舒服起來，語氣低落：“……你送他香丸。”
她好像很苦惱：“可裴哥哥不用香啊。”
他不服氣道：“……用啊，怎麽不用？我練槍的時候都要焚香的……”
葉知微憋笑看他，緊緊咬著唇，含糊的聲音從齒縫間洩出：“你？練槍焚香？”
“那、那怎麽了？誰說只有安靜的時候才能……”他紅著臉繼續胡扯，估計自己也覺得扯得太過離譜，後面就沒了聲音。
“你生氣啦？”
“啊？沒有吧……反正是回禮，送不送的也都……”他磕磕絆絆道，搜腸刮肚找些理由，最後一咬牙，豁出臉去，“你怎麽不送我？”
葉知微盯著他看了一會，覺得他口是心非掙紮後又坦然承認的樣子可愛得要命，心裏有些癢，輕咬著嘴唇，覺得應當給他些甜頭才好。
她明亮的眼眸中漾著粼粼波光，被喜歡的女孩那樣看著，誰都會忍不住心頭小鹿亂撞，裴煜面紅耳赤，剛要說話，忽然感覺到一陣香風撲面而來，他的眼前一花，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，只覺得側臉落下柔軟溫熱的一點。
她眉眼彎彎，笑靨明媚，臉頰亦泛著薄紅，極快地說了句:“這個送你，謝謝小裴哥哥！”然後飛快撩開車簾，兔子似的跑沒影了。
裴煜木了好久，腦子裏有什麽轟然炸開又沈沈落定。
簾子被撩起，他渾身一顫，警覺地擡起頭，那突兀的動作讓車夫一楞，小心翼翼道：“公子……走嗎？”
裴煜楞楞地反應了半晌，說：“哦，哦……回去吧。”
車夫應了聲是，忽然又聽他問：“剛才葉姑娘上來過嗎？她又下去了，你看到了嗎？”
車夫茫然道：“看到了啊，葉姑娘已經回去了，怎麽了？”
這麽大個人進出，眼又不是瞎的，怎麽會看不到？
車夫不解地看他，然後眼睜睜看著他整張臉恍若熟了似的，從耳朵至脖頸都是紅色。
不是做夢，也不是幻覺……她剛剛真的吻了一下他的側臉，雖然只是蜻蜓點水飛掠而過，輕柔得恍若落雪，但是……但是那是她第一次，主動與自己親密。
儼然是超越了所謂的“兄妹”之間的親密……是什麽意思呢？不是說一個月嘛……他有點後悔，覺得自己適才反應過於遲鈍，如果在她下車前能抓住她的手，就可以問個清楚了，但又想以她的性格自己想說就會說了，她不想說，再如何問都問不出來。
他的心跳很快，咚咚作響回蕩在耳邊，似要跳出來般。
裴煜想到七夕夜那天與她說過的話，他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多久都可以等她，一個月，兩個月……甚至更久，其實根本不是。
話還是不能說得太早，他一天都等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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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雙清澈的眼眸在他們兩人之間轉過, 微微瞇起, 暗含揣摩的意味。
葉知微說:“好巧, 你們一起來了。”
兩人同時起身，飛快地看了眼對方，又立刻移開, 好像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想給, 頗是厭煩彼此的模樣。
“微微。”
“葉姑娘。”
兩聲疊在一起, 葉知微目不斜視看著前廳主位後高高掛起的歲寒三友圖, 沈吟著:“嗯……”
裴煜剛要開口, 就聽一旁的沈硯川道:“葉姑娘，昨日見姑娘衣衫單薄，如今天氣漸涼, 萬望保重身體，切勿著涼了。我這裏有一個朱漆描金的銅鎏手爐, 是江南名匠所制, 專門拿來送給姑娘，天冷時也可以暖一暖手。”
他讓隨從捧了盒子過來，遞到葉知微面前。
葉知微:“沈公子, 這個……”
她還沒想好說辭，裴煜忽然道:“天氣的確是涼了, 再過半個月估計聖上又要舉行秋獵會, 屆時會邀請城中五品及五品以上的官員前去，家眷也可以同行, 到時候我帶你去騎馬。”
騎馬這個事當然比手爐要有趣得多。
她眼前一亮，忙點頭:“好呀！”
裴煜揚起唇角，輕笑道:“這幾天風冷，我給你帶了披風，是今年除夕宮裏賞的，說是用的銀狐毛，最能抵禦寒風，等秋獵的時候你就可以穿這個了。”
沈硯川冷冷瞥了他一眼。
葉知微有些為難道:“既然是宮裏賞給侯府的，我怎麽敢收？這太貴重了，要不還是給秦姨母……”
裴煜看她猶豫，連忙說:“不用，是母親專門找出來讓我給你的，你收下就好，還有一些脂粉釵環……”
葉知微“哦”了一聲，擡眸笑道：“那你替我謝謝姨母。”
裴煜認真點頭，卻又聽她對沈硯川說：“沈公子，之前你說想多要一些香丸，我已經做好了。”
她對廳外喊了一聲，秋芷便走了進來，對沈硯川奉上一個檀木盒子。
他莞爾一笑，不等隨從去接，便親自雙手捧過，視線又有意無意地掠過裴煜，柔聲道：“有勞姑娘，還勞煩姑娘記掛。”
見他收了，葉知微才向秋芷遞了個眼色，秋芷將那裝有手爐的盒子從隨從手中取過。
當著裴煜的面收下他送的東西，他當然很高興。只是一來一回之間兩不相欠，太過客氣就意味著兩個人太過分明，事事不願虧欠，終究不能更近一步。
可惜他還未想清背後這些彎彎繞繞，只認為她還記著他的事，心下柔軟，唇邊笑意溫煦。
【愛意值+10】
果然，這樣他便覺得自己勝過了裴煜。
而裴煜在旁聽著，忍不住咬了咬牙，覺得“記掛”兩個字真是刺耳得厲害，這人怎麽自我感覺這麽良好，誰還記掛他了？
他的語氣涼颼颼的：“沈公子知道麻煩就好，香丸制作繁瑣，微微平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，公子以後還是去店鋪裏買吧，那裏種類多，夠你挑的。”
沈硯川不慍不火道：“店鋪裏的種類雖多，但都不及這些，經文裏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，我也只需要葉姑娘做的這些就夠了。”
這說的是香丸嗎？
裴煜聽出他的言外之意，不由冷笑道：“沈公子家裏又不缺香品，價格如此昂貴的拂手香佩說送就送，何必還麻煩別人啊。哦，聽說那香佩的氣味是安樂公主最喜歡的，但很可惜，微微不太喜歡濃香。”
他忽然提到安樂公主，葉知微和沈硯川都楞了一下。
沈硯川眸光輕閃，隱約覺得他這話含有某種深意，心頭微妙地顫動。
“原來如此，這是公主喜歡的嗎？”葉知微忽然開口，她有點慚愧地嘆了口氣，“對不起呀沈公子，我不知道這香佩如此珍貴，還說它味道太重，是我沒見識了。”
“不是——”沈硯川下意識地反駁，但當時他送那香佩給她，又確實存了些對公主的懷念，只是不知裴煜是如何察覺的，他蹙了蹙眉，低聲道，“個人喜好不同，所以我說了，會給你帶更好的。”
他說完這話，見葉知微神色如常，並沒覺得有什麽問題，悄悄松了口氣，擡眸對上裴煜幽深的雙眼。
那眼神令沈硯川心中一沈。
……他是知道些什麽嗎？
從白家出來，兩人一前一後走出白府大門，臉色都不怎麽好看。
裴煜快步走到馬車前，忽聽身後傳來清冷的聲音：“少將軍。”
他回過頭，見沈硯川站在不遠處看自己，那目光雖然沈靜，卻隱含著鋒芒。
“沈公子有何指教？”
他走上前來，白衣如雪，風姿卓然，本是翩翩公子，語氣卻冰冷：“少將軍今日是何用意？”
裴煜轉過身來，背倚著馬車，雙手環胸站著。
“我來送禮的，沈公子看不出來嗎？”
“宮中賞賜的銀狐披風一件可抵千金，少將軍送她如此貴重之物，恐怕不是送禮這麽簡單吧？”
沈硯川聲音一頓，抿唇道：“我已向白家求親，願娶葉姑娘為妻，她既視你為兄長，我又不會斷了你們多年兄妹之情，自會竭盡全力愛護她，絕不辜負，還請少將軍放心。”
裴煜冷眼看了他半晌，忽然一笑，“對不住啊沈公子，我並非說公子是喜新厭舊的涼薄之徒，只是她對我太重要了，別人誰來我都不能放心。”
沈硯川望著他，眸色似冰雪。
“無論是誰都不行，唯有少將軍自己才最放心，是這個意思嗎？”
裴煜歪著頭裝模做樣思考了一下，笑道：“沈公子果然聰明。”
他的聲音淡漠：“如此說來，少將軍是要與我爭她嗎？”
“選擇誰是微微說了算，沈公子未免有些自以為是了吧？”他微笑著說，眉梢攜了絲諷意。
沈硯川的眼眸中有一抹厲色劃過，凝眸與他對視片刻，睫毛輕顫，面色冷淡地移開了視線，也不與他道別，亦無任何禮節，就這樣擦肩而過。
他從裴煜身邊走過，忽聽他低聲道：“你因何在意她，你自己最是清楚。”
沈硯川的腳步略頓，接著又擡起，淡然道：“無論當初是何原因，我現在都心悅於她。”
他背影離去，登上了沈家的馬車，蹄聲響起，那車馬揚塵而去，裴煜眼眸中有晦澀情緒卷起又落下，輕嗤一聲，似是對早已離開的沈硯川說，又似是自己說：“……心悅於她的又不止你一人。”
他心裏煩亂，正要轉身上馬車，身後又傳來腳步聲，他回過頭，果然看到葉知微走了出來，她腳步輕快地躍下臺階，三步並兩步跳到他的面前，腳下一個沒站穩，眼看著就要摔倒。
裴煜連忙扶住她，道：“你怎麽出來了？”
她拽著他的衣袖，左右看了看，見四下沒有閑人經過，於是拖著他上了馬車。
簾子放下，裴煜頓時覺得緊張，耳尖滾燙，說話也結巴起來：“到、到車裏做、做什麽？”
葉知微坐下，盈盈笑道：“你怎麽還送舅舅一套那麽貴重的瑪瑙茶盞，也是宮裏賞的？”
“沒有，那個是前年鎮國公送的，”他小聲說，“反正我們也不用，還不如送給你舅舅，他用的多吧。”
她拉著他的手臂問：“裴哥哥上次說要幫我，是不是想到什麽辦法了？”
她稍稍向他傾身，一陣清幽的香氣襲來，絲絲縷縷結成網包裹住他，裴煜一時慌亂，往後挪了挪，道：“有、有辦法……”
她又往前挪了一分，好像十分好奇道：“什麽辦法？”
嬌媚明艷的臉近在咫尺，她離他不過一拳的距離，身上的暖香在狹窄的空間內徘徊，太近了，近到他只要擡手就能將她攬進懷裏，近到他只要低頭就能如夢境那樣吻上她嫣紅水潤的嘴唇。
他腦子有點迷糊。
……什麽辦法來著？哦，對了。
“我想……”
睫毛如蝶翼般輕動，她似乎又不想聽他說那些了，不等他說完就打斷道：“裴哥哥，你送我這樣貴重的東西，我都不知該如何謝你，你想要什麽謝禮嗎？”
裴煜略微清醒了點，想到她給沈硯川的回禮，那些綺念稍散，心裏又不舒服起來，語氣低落：“……你送他香丸。”
她好像很苦惱：“可裴哥哥不用香啊。”
他不服氣道：“……用啊，怎麽不用？我練槍的時候都要焚香的……”
葉知微憋笑看他，緊緊咬著唇，含糊的聲音從齒縫間洩出：“你？練槍焚香？”
“那、那怎麽了？誰說只有安靜的時候才能……”他紅著臉繼續胡扯，估計自己也覺得扯得太過離譜，後面就沒了聲音。
“你生氣啦？”
“啊？沒有吧……反正是回禮，送不送的也都……”他磕磕絆絆道，搜腸刮肚找些理由，最後一咬牙，豁出臉去，“你怎麽不送我？”
葉知微盯著他看了一會，覺得他口是心非掙紮後又坦然承認的樣子可愛得要命，心裏有些癢，輕咬著嘴唇，覺得應當給他些甜頭才好。
她明亮的眼眸中漾著粼粼波光，被喜歡的女孩那樣看著，誰都會忍不住心頭小鹿亂撞，裴煜面紅耳赤，剛要說話，忽然感覺到一陣香風撲面而來，他的眼前一花，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，只覺得側臉落下柔軟溫熱的一點。
她眉眼彎彎，笑靨明媚，臉頰亦泛著薄紅，極快地說了句:“這個送你，謝謝小裴哥哥！”然後飛快撩開車簾，兔子似的跑沒影了。
裴煜木了好久，腦子裏有什麽轟然炸開又沈沈落定。
簾子被撩起，他渾身一顫，警覺地擡起頭，那突兀的動作讓車夫一楞，小心翼翼道：“公子……走嗎？”
裴煜楞楞地反應了半晌，說：“哦，哦……回去吧。”
車夫應了聲是，忽然又聽他問：“剛才葉姑娘上來過嗎？她又下去了，你看到了嗎？”
車夫茫然道：“看到了啊，葉姑娘已經回去了，怎麽了？”
這麽大個人進出，眼又不是瞎的，怎麽會看不到？
車夫不解地看他，然後眼睜睜看著他整張臉恍若熟了似的，從耳朵至脖頸都是紅色。
不是做夢，也不是幻覺……她剛剛真的吻了一下他的側臉，雖然只是蜻蜓點水飛掠而過，輕柔得恍若落雪，但是……但是那是她第一次，主動與自己親密。
儼然是超越了所謂的“兄妹”之間的親密……是什麽意思呢？不是說一個月嘛……他有點後悔，覺得自己適才反應過於遲鈍，如果在她下車前能抓住她的手，就可以問個清楚了，但又想以她的性格自己想說就會說了，她不想說，再如何問都問不出來。
他的心跳很快，咚咚作響回蕩在耳邊，似要跳出來般。
裴煜想到七夕夜那天與她說過的話，他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多久都可以等她，一個月，兩個月……甚至更久，其實根本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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